（2001年12月9日于中國人民大學）
丁平準
上次大家要我來講講，因為時間不湊巧，11月18日那天，我正好參加西部論壇會，沒能來赴約，我就邀請當年出席“復關”和“入世”有關會計市場的談判代表章海賢先生來講了一次。但大家對我“不依不饒”，再次約下，盛情難卻，只好今天來與大家見個面。
我是會計行業(yè)的一名老兵。在基層干了二十年，在財政部干了二十年。對會計、注冊會計師行業(yè)是充滿感情的。雖然年愈六旬，仍然保留了對為之奮斗了大半輩子的會計事業(yè)有一股深深的眷戀之情。今天要講，也只能講講當年的歷史。
從1993年7月開始，我在財政部主持中國注冊會計師協(xié)會日常工作，擔任秘書長，到1999年1月8日“下臺”，前后六個年頭。在這個期間，從1993年10月開始，介入關貿（GATT）服務貿易市場有關會計市場的談判，簡稱“復關”談判；1995年1月1日以后，就叫世界貿易組織（WTO），簡稱“入世”談判；到1998年年底，與談判的主要對手——美國政府基本達成協(xié)議，前后大約經歷了五年的時間。其間，主要是對方“開價”，我們“減讓”，最后作出“承諾”，也有我們對談判的對方也提出“要價”，對方作出“減讓”，最終雙方的“承諾”就是談判的成果。面對142個成員的雙邊、多邊談判，這樣的“開價、要價、減讓單”真是成百上千。當然，有關會計市場開放的基本決策，是由上面作出的，我作為財政部主持這方面工作的具體領導，一方面要領會上面的精神，另一方面還要對談判人員遇到的問題作出分析。大多數的程序，在國內是：國務院服務貿易談判領導小組→財政部領導→丁平準→章海賢；反過來，在談判中的程序是：外國談判對手的要價→章海賢→丁平準→張佑才→劉仲藜→國務院服務貿易談判領導小組。前前后后在這五年間，當然也有許多令人難以忘懷的經歷。
當2001年11月11日北京時間凌晨，世貿組織批準中國入世的消息傳來時，我獨自坐在電視機前，觀看屏幕上多哈的熱烈氣氛，想想那五年的談判經過。推開窗戶，北京在夜幕中靜悄悄，沒人燃放禮花，沒人高呼口號，沒有激動人心的場面。我所在的住地——中華世紀壇臨近，也是靜悄悄。還記得，四個月前的7月13日，當北京奪得奧運會的舉辦權消息傳來時，中華世紀壇沸騰了，燦爛的火花，歡騰的歌舞，響徹云宵的爆竹聲，真是一個徹夜不眠的狂歡之夜！又過了兩個月，10月7日，當中國足球隊首次沖入世界杯決賽圈消息傳來，數十萬球迷，興奮地涌向廣場狂歡和痛飲。但在11月11日，雖然其意義遠遠勝過舉辦奧運、進入世界杯足球賽，可人們對入世卻感到坦然。對于13億人民來說，在等待15年之后，入世已不是懸念，中國人在平靜中迎來了“入世”。但我感到，在平靜的海洋下面，卻是洶涌的波濤。
后天，12月11日，中國就正式成為WTO成員。在這些日子里，走到哪兒都能聽到人們在說WTO，不少人顯得挺懂其中門道，但更多的人卻是不解“其中味”。有的人一說起來，我感到不是“距離WTO有多遠”，而是“離開WTO有多遠”，所言之事，遠遠超過了我們在WTO談判時所作出的承諾。
平心而論，絕大多數人包括我本人在內，對WTO知之甚少。比如，有些人對入世符合我國根本利益和長遠利益這點缺少理解，從而對如何適應入世使我國在更大的范圍、更廣的領域、更高的層次上參與國際經濟合作想得不多；對如何借入世完善我國市場經濟體制想得不深；在我們業(yè)內，更多的人比較關心的是作為WTO成員別人會對我們擁有哪些權利，我們會“失去多少地盤”，而不去想想我們也擁有與對方同等的權利。我聽過一些有關WTO與中國會計市場的學術報告，聽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講的什么？我覺得完全是從相反的方面去理解了，講來講去，就是用“狼來了”三個字來“嚇?！比耍瑒e的什么也沒有講清。
入世是我們國家的一件大事，對每個人來說也是一件大事。不僅會現在、還有未來，包括工作、學習、生活都會產生重大影響。一方面國家會有專門的人才處理相關事務，另一方面更提倡大家多學習一些相關知識。過去，我們從“掃文盲”，到“掃科盲”、“掃計算機盲”?，F在，我們不要怕承認自己是“WTO盲”，老老實實地掃掃這個“盲”，從而在世界公認的規(guī)則中贏得競爭。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這是必要的一課。
今天，我是被大家“逼來的”，也只好“應對”一下。再次聲明，老頭剩下的只有“歷史的回憶”。通過回憶過去那段經歷，結合今天學習的體會，談三個方面的問題。一是WTO中關于中國會計市場開放的談判；二是努力學習WTO有關知識；三是面對WTO中國會計市場怎么辦。
一，WTO談判中關于會計市場的談判情況
首先聲明，我只參加了前五年（1993~1998）談判的有關事項，對后兩年究竟在WTO的條款中，中國政府在會計市場的開放方面作了哪些承諾，我說不清楚，等到后天公布就知道了。
大家知道，世界貿易組織與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并列是現今全球最具廣泛性的三大國際經濟組織之一。WTO的主要職能有三：第一，制定并監(jiān)督執(zhí)行國際經貿規(guī)則；第二，組織各成員進行開放市場的談判；第三，建立成員間的爭端解決機制。因而被喻為“經濟聯(lián)合國”。黨中央作出加入WTO的決策，并且堅持與眾多國家談判長達15年之久，最終取得偉大成果，證明黨中央的決策是正確的、英明的。
前蘇聯(lián)解體、冷戰(zhàn)結束后，世界經濟、科技全球化進程加快。絕大多數國家雖然社會制度、意識形態(tài)、發(fā)展水平各不相同，但都相繼選定了走市場經濟的道路?？鐕敬蚱茋绲纳a經營活動，實現了資源在全球范圍的優(yōu)化配置。時代進入80年代中期以后，是否參加關貿總協(xié)定和世貿組織為基石的多邊貿易體制，成為衡量一國是否負責任地加入國際社會、該國經濟是否與世界經濟銜接的重要尺度。目前，WTO142個成員（12月11日，我國正式成為WTO成員后，就應當是143個）間的貿易額占世界貿易總額的95％，投資額占全球跨國投資總量的80％。獲得WTO的一個席位，等于拿到了國際市場的多張通行證。作為以發(fā)展和建設市場經濟為目標的泱泱大國——中國，當然不能置身于外。
但這場談判談了十五年，朱總理說黑頭發(fā)都談成了白頭發(fā)。為什么會談得這么久、這么苦、這么細？龍永圖坦率地說，談了15年，我們在原則問題上堅持了15年。如果我們什么都答應的話，談判早就結束了。談判過程之難，時間之長，正說明我國為維護自身根本利益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如果不理解這點，那就沒有真正理解中國入世過程中最后確認的有關條款的核心。不要以為進入WTO就“世界大同”了，就“沒有國界了”。WTO的存在，就是因為各國的情況不同，各自的利益不同，各自的規(guī)矩不同，所以要談，過去、現在、將來都是這樣。多哈會議的巨大成果，除了正式通過中國入世以外，就是啟動了新一輪的談判。還要去爭、去吵，去努力保護我們應得的合法利益！
在二十世紀的最后年代，服務業(yè)在世界經濟發(fā)展國家中所占的重要性越來越大。許多發(fā)達國家，服務業(yè)就業(yè)人數占總就業(yè)人數的65%以上，服務業(yè)占國內生產總值的70%以上。發(fā)展中國家的服務業(yè)雖然處于劣勢，但服務業(yè)在經濟發(fā)展中的作用也越來越大。我國從80年代恢復注冊會計師制度后，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發(fā)展，發(fā)展速度很快。特別是在90年代初期，在中國建立證券市場以后，注冊會計師事業(yè)的發(fā)展是空前的，在國民經濟中扮演的角色越來越重要。根據服務貿易談判組的規(guī)定，我們的承諾開價單，是以一個國家成為服務貿易方和未來服務易總協(xié)定創(chuàng)始成員作為前提條件。我國服務業(yè)在當時雖然還不具優(yōu)勢，與發(fā)達國家比較，落后了一大截。但從長遠發(fā)展來看，它一定會隨著體制改革的深入，在市場經濟中占據重要地位，同時，也一定要走向世界市場。
大家知道，所有有關GATT和WTO談判的條件，都事先經過中央領導批準后才能提出來的。其間，吳儀同志、李嵐清副總理、朱容基總理都有過許多明確指示。1998年6月，江澤民總書記親自給談判確定了三條原則：第一、WTO沒有中國參與是不完整的；第二、中國必須作為發(fā)展中國家加入；第三、堅持權利和義務的平衡。所有的談判的人員，當然包括參加會計市場談判的人員，都是按照這些原則進行的。
中國作為世界貿易第七大國，加入世貿對世界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同時，對作為經濟領域重要部分的會計行業(yè)，也會對世界會計市場產生重大影響。在世貿組織要求中國正式書面回答的1000多個問題中，有38個問題是關于會計方面的。在1993年，GATT開始談判時他們就預測：到2000年中國會計市場潛在規(guī)模將達到120多億元，未來可能達到1200億元~1500億元。如此巨大的市場，吸引了眾多的外國會計公司虎視耽耽的的目光。到1998年年底統(tǒng)計，1997年全國事務所的總收入是60億，2000年據說是80億。實際我覺得還是GATT估計得對，我們的數字是有水份的，事務所報多少收入，就要繳多少會費，起碼是2%的會費，所以很可能盡量少報，如果加上“五大”自己認賬的數，很可能不只120億。所以說，中國是世界最大的投資市場之一，同時也是最具潛力的會計市場。而我們呢，從會計市場而言，過去是“閉關自守”，對外面的世界“茫然無知”，剛剛開放，還得從頭學起，我們也歡迎外國的會計公司進來，而且在80年代初就非常開放了。雙方意愿，就談開了。
講講幾件歷史事情的經過吧，它可以大致反映這些年談判的歷程。
（一）復關中會計市場的談判
1993年10月4日至9日，應關貿總協(xié)定總干事鄧克爾的邀請，中注協(xié)首次派出代表隨同中國政府代表團參加了在日內瓦舉行的關貿總協(xié)定烏拉圭回合服務貿易談判。烏拉圭回合談判的重要特點之一，是將服務貿易列入了談判議題。服務貿易談判的目標是：“制定處理服務貿易的多邊原則和規(guī)則的框架，包括對各部門制定可能的規(guī)則以便在透明和逐步自由化的條件下擴大服務貿易，并以此作為促進所有貿易伙伴的經濟增長和發(fā)展中國家的一種手段?！痹谏婕瓣P貿協(xié)定服務貿易的項目中，“會計服務”項目在中國是由財政部主管，中注協(xié)具體辦理，因此談判的艱巨任務就落在中注協(xié)肩上。順便說一句，當時在國內還面臨另一個談判，那就是與審計署談，“兩師”合并、“兩會”聯(lián)合，這個談判也“十分艱巨”。
這一輪服務貿易談判中國代表團，由中國常駐日內瓦聯(lián)合國代表團副代表王天策同志擔任團長。當時，美國在1993年11月要進行大選，老布什能否連任是個問題，如果民主黨上臺，他們要重新評估現行政策，從而可能會推遲我國加入關貿總協(xié)定的時間。與此同時，許多西方國家也持觀望態(tài)度。因此，這次服務貿易談判主要是交換看法，不一定馬上達成協(xié)議（協(xié)議是在克林頓時期達成的）。但是，我們仍然要作認真和細致的準備，在開價方面，既要表明我國的開放態(tài)度，又要從維護國家利益出發(fā)作應有的限制；在要價方面，要盡可能地發(fā)揮我國優(yōu)勢，打入世界市場，力爭做到開價和要價之間的大體平衡。
就我國當時的狀況來說，會計市場的開放已經邁出較大的步子，不僅允許外國會計公司來華設立常駐代表機構，而且還允許舉辦中外合作性質的會計師事務所。當時的限制：主要是怕進來多了，沖擊了我們的民族產業(yè)，只允許“八大”國際會計公司進來，對其他外國或港、臺地區(qū)會計公司的申請不予接受；另外，我們不允許外國人取得中國注冊會計師資格，外國會計師簽署的審計報告對我國有關部門無效。根據這一現狀，協(xié)會于1993年年8月25日致函經貿部國際司，報送了我國注冊會師行業(yè)的“承諾減讓表”。后來，經貿部國際司根據關貿總協(xié)定的非歧視性原則，把原“承諾減讓表”中“八大國際會計公司”修改為“具有足夠經濟實力的外國會計公司”，以免國外中、小會計師事務所攻擊我們不平等?，F在“五大”說我們在談判時歧視他們，其實是沒有道理的。真所謂“好人沒好報”，我們的“開價”本來就是照顧他們的，說穿了，當時承諾的條件就是只讓“八大”進來，別人不許進！后來“六大”反而說我們“歧視”他！不公平！??！
根據代表團的統(tǒng)一安排，中注協(xié)代表分別參加了與歐共體、芬蘭、日本、斯里蘭卡、美國、瑞典和韓國的雙邊談判。在談判過程中，歐共體、芬蘭、美國和瑞典，對我國會計市場開放的情況，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每次會議都是由我方首先根據開價單的口徑作簡要介紹，再回答對方提出的問題。他們普遍關心的問題有：申請設立機構由誰審批？駐在地點有何限制？會計服務的具體內容有那些？對合作會計師事務所的外方有無出資比例規(guī)定？常駐代表處能否招聘中國注冊會計師？會計師事務所能否為私營企業(yè)提供專業(yè)服務等。對我方代表的介紹和解答，對方普遍感到滿意。以后的多次談判也都是這樣，談判的主要對手是發(fā)達國家，如美國、日本、加拿大、歐共體等。談判大廳有一些小包廂，這些談判對手就在這些包廂里進行雙邊的討價還價，其他一些中、小國家的代表就在大廳喝加菲，等著達成“一攬子協(xié)議“，從而坐享其成。
由于我國當時尚未明確由中國注冊會計師對境外企業(yè)進行審計，因此沒有向有關國家要價，現在看來顯然是吃了虧。從每次談判中，我們了解到，我國在境外投資較多的國家和地區(qū)中，除當時的獨聯(lián)體和香港地區(qū)外，美國、日本和歐共體都把會計服務列入了各自的初步承諾開價單，而我們卻沒有要價。他們對設立從事審計業(yè)務的機構有的提出了一些限制條件。首先，申請人必須取得所在國的注冊會計師資格；其次，有些國家，如意大利、希臘、丹麥和美國的阿拉巴馬州和北卡羅萊納州目前還有公民資格的要求，即不允許非本國公民從事注冊會計師業(yè)務。對此，我們在會上提出，這等于把外國會計師拒之門外。歐共體表示，只要外國會計師達到所在國的專業(yè)資格要求，公民要求也可以不予考慮；美國則表示將勸說以上兩州放棄公民資格的要求。再其次，歐共體和美國的一些州規(guī)定外國會計師必須具有當地的居民身份。最后，美國還要求會計師事務所只能是個體或合伙性質。我們提出，這種限制對中國注冊會計師不利，因為我國當時的會計師事務所都是事業(yè)單位，還不允許個人開業(yè)。美國代表解釋，這一規(guī)定是基于審計報告必須由有關的注冊會計師個人承擔法律責任的考慮，但也在考慮允許成立專業(yè)公司(ProfessionaL CorporRtion)，這種做法將有助于中國注冊會計師進入美國市場。另外，我們提到會計師資格的相互承認問題，美方表示，相互承認是一個趨勢，但在這一輪談判中恐怕難以解決，因為如果兩國相互承認資格，將會損害其他沒有相互承認協(xié)定國家的利益。
（二）我國會計市場準入條件的談判經過
我國有關會計市場準入條件的“開價”、“減讓”、“承諾”，前后經歷了大約三年的時光，而且主要是圍繞中外合作事務所這種形式而展開的。
1994年4月27日，在國務院服務貿易協(xié)調小組會上，我就中國會計市場準入條件問題作了發(fā)言。解釋了我們開價的變化情況。最后，領導小組也接受了我們的意見。
關于服務貿易市場中的中國會計市場準入條件問題，1993年我們首次在日內瓦參加會談的開價是“兩個一”：即擁有10億美元的年收入和擁有1萬專業(yè)人員。當時主要是只準許“八大”國際會計公司進入，不允許其他進入，不想把門開得太大。而10億美元這是一家國際會計公司全球的收入，不是一個國家中的一家會計公司的收入。在日內瓦時，各國都認為條件太高，難以進入中國的會計市場，提出了很多意見。后來，我們查了一下美國會計公司的統(tǒng)計情況，查到排在第十六位的會計公司年收入5千萬美元，專業(yè)人員4百多人。因此，我們就把準入條件改為“兩個五”：年收入五千萬美元，專業(yè)人員5百人。這個條件對美國來說是中等水平，對其他國家來說還是太高。因此，日本、歐共體以及亞洲一些國家繼續(xù)提出了不少意見。這次準備再降到“二個二”：二千萬美元的年收入和二百專業(yè)人員。這個條件不能再降低了，再降低我們對國內的幾千家事務所就無法交待。后來，事實上連這“二個二”也不要了，只剩下“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在會上，我還說明了一點，這個準入條件，是指中外合作事務所的外方準入條件。而中外合作事務所這種形式，“八大”國際會計公司過去在全世界也是沒有的。我們搞了，是“首創(chuàng)”，而且寫進了《注冊會計法》。通過實踐，我們覺得這不是一種很好形式，有點“上當”的感覺。外方用少量的投資，卻能占有大量的市場份額，這也是一種不公平，準備盡快結束這種形式。
會計師事務所從全世界來說，人們都知道不是一種商業(yè)性投資行為，它主要地不是靠投資，而靠審計技術和管理技術。而在審計技術和對事務所的管理方面，我們在中外合作事務所中是處于完全“失控”的地位。當時我們提出的口號是“四個化”：審計人才本地化，審計技術國際化；管理主權本地化，管理水平國際化。國際會計公司也贊成這一提法。同時，我們正準備對事務所的體制進行改革，在體制上加快與國際接軌的步伐，實行以注冊會計師為投資主體，實行合伙制。這樣，在市場準入方面，便主要地是由事務所自己一對一地去與外國事務所談判。我們還在1994年開放對外考試，取消考試中的公民資格的限制，實行對等原則，誰讓中國人考，我們也讓他考。1994年9月份就開始，第一年就有十六個國家和地區(qū)的四百多專業(yè)人員報了名。至于日本、歐洲提的其他條件，沒有什么，都可以滿足。問題在于他們自己不開放，僅要求別人開放，這不太公平。日本就很保守，他根本不讓外國的會計師進去，他自己卻要無條件地跑到別國來，這也是歧視的表現，應當與之斗爭。
事實上，我國會計市場從1981年重建和恢復注冊會計師制度，就“國門大開”。“八大”早在1981年就全部進來了。我們在日內瓦的開價條件，就是根據“八大”的情況提出來的。“八大”實際上是占了便宜，排斥了其他中、小國家的中、小事務所進入中國。如果降低準入條件，就能讓更多的境外中、小事務所進入中國，引進更多的競爭對手，必要時我們可以實施“以小擠大”的策略，何樂而不為之！
（三）實行國際成員所推動國內所走向國際
按照國際慣例，真正要推動中國國內所走向國際，就應當發(fā)展國際成員所。而成為國際成員所的先決條件是中國的事務所得進行體制改革，從掛靠國家部門改為注冊會計師所有，實行合伙制。所以，下決心啟動“脫鉤改制”，推動合伙。這實際上是WTO談判的另一個戰(zhàn)場。
1995年5月，《中國日報》記者劉偉玲發(fā)表了一篇采訪我的談話，引起外界媒體的廣泛關注。當時主要是想積極推行“成員所”的做法。
我說，國際會計公司成員所是全世界通行的做法。最近十幾年來，經濟全球化是一種發(fā)展趨勢。國際跨國公司不斷地向新的國家和地區(qū)進行投資，它就需要相應的國際會計公司到它新投資的國家和地區(qū)去提供服務，否則，在本土提供服務的會計公司就會失去它原有的客戶。有了這種需求，國際會計公司就努力想辦法在本土以外的國家和地區(qū)建立自己的機構。有兩種辦法：一是自己從零開始，遠涉重洋，派人、建所，還得盡快了解、收集新的國家和地區(qū)的相關情況，費時、費工，成本高、速度慢、效益差；另一種是在新的國家和地區(qū)尋找一家當地的會計公司，加以培養(yǎng)，達到該國際會計公司的水平，并且加盟到他們的國際會計公司中去，當跨國公司要求提供相應的服務時，他們就能依托設這些新的成員所提供相應的服務。這種辦法，成本低、速度快、效益好。所以全世界“八大”國際會計公司的發(fā)展都是采用培養(yǎng)本地會計師事務所加盟成為成員所的做法。
后來，我感到很納悶，我講的這些他們都承認說得對，但在另一些場合又老是擺出一幅“教師爺”的姿態(tài)，說是對中國CPA的“無私援助”。的確要感謝“八大”幫助中國的CPA開拓了眼界、培養(yǎng)了人才、走進了世界、吸引了國際資本，等等。但不要忘記，“八大”也是要有回報的！要占領市場份額的！中國都沒有哪么多的雷峰，外國就會派來哪么多的“雷峰叔叔”來“大公無私”地幫助你??？
經過這幾年的實踐證明，發(fā)現我們“上當“了，覺得還是搞成員所好。在中外合作所中，由于種種情況，中方的人才成長不起來?，F在七家中外合作所，除個別外，中方的專業(yè)人員最多只能當上一個“經理”、“高級經理”，當不了“老板”。中外合作所的“一切權力歸外方”，不是投資各占50%所能控制的，而是一種體制和人力資源的控制，中方人員始終上不了最高臺階。我們并不否認中國專業(yè)人員要當國際合伙人需要一個過程，但在中外合作所這種形式下，只會延緩“本地化”這個過程，而成員所能加速這個過程。全世界走得很好的路，為什么我們不能采用？不采取成員所的辦法，我們永遠達不到國際水平。我們并不拒絕使用“畢馬威”、“安達信”等等名稱，但它是中國畢馬威、中國安達信，同時也是國際畢馬威的成員、國際安達信的成員。正如前面已經講到的，全世界都是走的這條路，為什么我們走這條路就遭到非難？我們中國的CPA難道就要一輩子當“打工仔”！中外合作所已經走了五年，再有三年、四年、五年，就沒有幾個中國的CPA能夠當上國際合伙人？我就不信中國人就這么笨！我看了香港的一些報紙，有的人就說穿了：“不能輕易把控制權交給中國人”！關鍵就在于“控制權”。當然，沒有本事，我們不控制，但一旦真正掌握了本事，為什么在中國國土上的事務所，不能由中國的CPA自己來控制?。恳徊糠掷贤夥磳υ谥袊⒊蓡T所的要害就在這里！也可以反過來，你要在中國當老板，可以參加中國CPA的考試，通過以后，你首先取得中國CPA的資格，然后才可以在中國的事務所中當老板。這也符合非歧視性原則，全世界都是如此。
現在有一些“專家”寫文章，還有些外國通訊社發(fā)表資料，說中國只許國外會計師來中國辦中外合作所，不允許他們搞獨資所。全是顛倒黑白、胡說八道。后來談判的主要焦點在于：我們堅持要把合作所變?yōu)槌蓡T所，即“六大”國際會計公司在中國的成員所，納入統(tǒng)一的國際所的范疇，但他們反對，一再要求要把中外合作所這種形式延長再延長。因為談判進行到1998年時，我們對事務所的改制方針已經確定：中外合作所的中方，一定要改制為合伙制，合伙加合伙，就是國際通行的無限責任制，不存在什么多少股份、多大控制權等等。
（四）與美國政府的談判
中國加入WTO談判的主要對手是美國，但在會計市場開放上，應當說主要對手不是美國，因為我們的準入條件已經相當寬容。但后來為了一些枝節(jié)問題，談得也很艱難。
1998年3月11日，由外經貿部主持，我代表財政部與美國WTO談判代表助理、美國總統(tǒng)執(zhí)行辦公室顧問柯里斯·蒂納·倫德女士，就中國加入WTO開放會計市場的有關問題，進行會談。美方代表達次來北京談判的主要內容是有關服務貿易領域和分銷領域中的問題，會計市場是服務貿易中的重要市場，是這次談判的重點。美方認為，解決這些領域中的問題，對中國加入WTO關系極大，她希望中國方面能修改提出的準入條件。她認為，現在距離克林頓總統(tǒng)6月21日訪華的時間表已經非常緊迫，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在這之前要取得成功，需要做許多工作。美國代表團希望這次能就一些基本原則達成共識，下周將再率一個專家代表團來具體進行會談，3月29日在日內瓦舉行WTO中國工作組第七次會議，希望能夠達成協(xié)議，以便在6月份前能夠向兩國領導人在會見時提供一份滿意的“禮品”。這在當時是作為江、克會談時的一份“禮品”，所以，也非同小可。
在這以前的WTO談判中，美國很少就中國會計市場開放提出意見，主要是歐共體、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亞、新加坡、韓國等，希望中國能進一步降低會計市場的開價條件。這次美國政府提出的中國會計市場開放的一些建議，主要是由進入中國的部分國際會計公司發(fā)動，經“六大”簽名的一份致美國政府的報告，內容具體，目的明確，就是想在已經取得的既得利益基礎上，在中國會計市場中占領更多的份額，形成更大的壟斷。會談最后，倫德表示，“六大”的意見并不完全代表美國政府的意見，只希望中國當局能夠予以關注。
當時會談的主要問題有六個：
1、 美方建議取消中國方面關于對中外合作事務所準入條件中的“二個二”的限制，應當允許國際會計公司在中國自由選擇合作對象，并且不要限制只能找一個對象，同時應該允許自主決定其在合作所股份中所占的份額(投資比例)。
我回答：中外合作所“二個二”的條件，當時是為了照顧美國、特別是“六大”而提出的，因為一些大的事務所大多集中在美國?？偟恼f來，中外合作事務所是一種過渡形式，在全世界過去都沒有，只是在當時中國歷史條件下的產物?！傲蟆痹谑澜绺鲊际遣扇〕蓡T所的方式，即選擇當地的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加以培養(yǎng)，達到國際水平，即承認為國際會計公司的成員所。在成員所內部，是合伙會計師與合伙會計師之間的合作，外國會計師只要能夠取得當地會計師資格，就可以當事務所的合伙人，不存在投資關系，也不存在股權比例問題，都是由合伙所的會計師自己決定，國家不進行干預?，F有的幾家中外合作所，都是各家自找對象、自己約定各出資50%，同時在協(xié)議中自己規(guī)定不再另找合作對象，政府沒有這方面的規(guī)定，所以用不著列入開價條件之中。
從目前情況看，中國對會計市場的開放，無論從廣度還是深度，都超過了任何國家。你們可以與中國臨近的國家比比看，日本、韓國、新加坡、馬來西亞，以及中國的臺灣，對會計市場都沒有我們這么開放，我們對會計市場準入的條件，包括美國在內，都沒有我們這么寬松。
我想通報一個重要信息，由于中國經濟體制的變化，中國的事務所也發(fā)生了巨大變化?，F在，我們完全可以按照國際慣例，將事務所改造成由注冊會計師擁有、注冊會計師管理的合伙制，所有的事務所將與掛靠的國家單位脫鉤，事務所不再是國家所有，由注冊會計師自己進行管理。與國際會計公司合作的中方事務所，也會在1998年內完成脫鉤改制。今后，國際會計公司進入中國，均按國際通行的方式，首先取得中國注冊會計師的資格，然后擔任中國事務所的合伙人。因此，可以在中國方面的開價單中，完全可以取消 “合作所二個二”的條件，因為今后不再存在合作事務所的這種形式，現存在的合作所，也要按照國際慣例，在三年內向國際成員所過渡完畢。
2、 美方代表提出，中國在入關后若干年，應當允許在中國建立成員所，不能對成員所的投資和管理主權作限制。
我回答：當一家中國事務所成為國際成員所時，它在體制上已經完成改革，成為由會計師擁有、會計師管理的合伙事務所，政府不能也不會對它們的投資和內部管理進行干預，所有的經濟、法律責任，都由事務所自己承擔。境外的會計師取得中國注冊會計師的資格，同樣可以擔任事務所的合伙人，不存在中方、外方的投資比例和控制權問題，都是由合伙人進行控制。當然，在中國境內設立的任何事務所，都應該遵守中國政府頒布的有關法律、法規(guī)，都與中國事務所一樣實行國民待遇，不存在任何特殊的“照顧”。
3、 美方代表提出，應該允許成員所、合作所無條件地在中國任何地方、不受數量限制設立分支機構。
我回答：我們的法律規(guī)定，只要符合條件，允許一切國際會計公司成員所和中外合作所，經批準后，可以在中國任何地方設立分支機構。這些條件和批準手續(xù)與中國事務所一樣。中國的法律規(guī)定，事務所設立分支機構，總所要辦好，分所要具備必備的法定條件，經省級以上財政部門批準，報財政部備案。對中外合作所、國際成員所的要求也是如此。財政部在1996年1月就發(fā)出了文件，允許一家國際會計公司在中國可以發(fā)展多個成員所，允許中外合作所設立分支機構，問題是自己要符合條件。我們實行的是國民待遇，沒有政策上的限制。
4、美方代表提出，應該無條件地允許成員所、合作所聘請外籍人士。
我回答：我們一直是允許的，并且努力提供這方面的服務。如同各國一樣，境外人士入境、就業(yè)都有相應的規(guī)定。如果沒有財政部、中注協(xié)這些年來為“六大”進入中國境內的專業(yè)人士提供的服務，由“六大”自己直接去找公安部門申辦入境、居留手續(xù)，由于公安部門對這個行業(yè)的情況不夠了解，辦起來肯定要困難得多。至于辦手續(xù)有一定的要求，每個國家都有出入境和就業(yè)政策的規(guī)定。中國在美國紐約有一千多家中資企業(yè)，如果沒有必須的條件和程序，每個中資企業(yè)都要在中國國內招聘1000人，那紐約就可能一夜之間增加100萬中國人，美國能同意嗎？同時，“六大”如果大量從中國境外派人，其審計成本也難以承受。我們從來沒有作過這方面的限制。
5美方代表提出，不應該對合作所轉為成員所后的股份限制在三分之一，同時也不要把合作所轉為成員的時間限制在三年以內。
我回答：你們沒有把時間賬算清楚。1996年財政部發(fā)出文件時，這批合作所已經辦了三、四年，到2000年，應該是八年、十年了。按照國際通行的規(guī)律，按照香港、臺灣、日本等事務所的發(fā)展情況，也就是這么長的時間就本地化了。如果經過“六大”的幫助，在十年、八年的時間里，中國的事務所還不能成為國際成員所，那不是說中國人不行，而只能說國際會計公司派來的“教師”無能。加快合作所向國際成員所過渡，加快中方專業(yè)人員的成長，盡快地實現本地化，這也是國際會計公司在與中國事務所簽訂合作協(xié)議時已經明確寫上的。當然，如果經過八年還不行，那就需要考慮這種方式是否妥當了。同時，這三年，還包含對中方改制的要求，三年之內中方改制必須完成，對外方也有好處。
提出在合作所轉為成員所時，允許外方保留三分之一的股份，是對國際會計公司既得利益的一種特殊照顧。因為轉為成員所中方的先決條件是改制成為合伙所，一旦成為合伙所，就不存在股權比例，將由合伙人擁有。合伙人必須是專業(yè)人士，必須是中國的注冊會計師，而境外人士很難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取得中國注冊會計師的資格，也就當不成中國事務所的合伙人。因此，我們?yōu)榱苏疹櫤献魉械耐夥嚼?，不管這個事務所中有無境外人士擔任合伙人，規(guī)定可以保留三分之一的股權。如果你們堅持不要這個三分之一，那吃虧的只能是合作的外方。
6、美方提出，當境外人士經過中國注冊會計師的統(tǒng)一考試合格后，應當成為中國的可以簽字的注冊會計師。
我回答：這個問題，在1994年開放注冊會計師對外考試時就已經考慮到了，并且作出了承諾。與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各國一樣，注冊會計師的注冊有各國的法律規(guī)定，美國各州的注冊規(guī)定也是各不一樣的，你們包括華盛頓、關島在內，有五十四部注冊會計師法，有關會計師注冊的規(guī)定也是各不一樣的。我們按照國際通行的做法和中國的實際情況，正在擬訂有關這方面的規(guī)定，比如需要有二年在中國的專業(yè)工作經驗，需要有固定的住處，批準后要有一定的執(zhí)業(yè)時間要求等等，不會比你們美國苛刻（事實上自1998年起，我們就已經批準了一批考取CICPA的外藉專業(yè)人員為中國執(zhí)業(yè)的注冊會計師）。
會談進行了三個小時，我表示：在所有的問題上，堅持的基本原則就是：國民待遇、國際慣例、不歧視原則。最后美方代表表示，支持盡快實現本地化，贊嘗中國加快對事務所的體制改革速度，對所提條款的答復也表示滿意。外經貿部的代表也表示同意。有關會計市場開放的基本條款，將在1998年3月29日赴日內瓦第七次中國工作組會議期間最后確定。
會談時，也有一些激動人心的時刻。當談到三個85%時（在中外合作所中，中方人員占85%以上、中方人員所做的工作量占85%以上、而85%以上的收入卻歸入了外方合伙人，最后還說中國CPA不行?。f的時候可能我顯得有些感情激動。這時，我想起龍永圖說的一個故事：龍永圖自稱是一個比較心平氣和的人，在談判中很少拍桌子。他說只有一次怒不可遏。那是在他的辦公室里與美國人談肉類進口問題，美國人傲慢地說，美國的肉很好，不用你們檢疫，你們中國的肉在我們美國只能做狗食。當時，龍永圖覺得受到莫大的侮辱，拍案而起：“請你出去，我需要冷靜一下。你必須道歉，否則我們沒法談下去。”這次在外經貿部與美國總統(tǒng)辦公廳顧問談判時，我說了這三個85%，確有點“拍案而起”的激情。最后，那位總統(tǒng)顧問說：“丁先生，你是一個充滿激情的會計師！”我回答：That is all right！我為什么不愛我的中國，我為什么不愛我的Cicpa!外經貿部的同志們說：老丁，說得好！談判桌上，該說的就是要說！
（五）與美國“六大”的會談
1998年3月24日美國“六大”組成代表團來中注協(xié)“游說”。我說，這是一次“創(chuàng)紀錄”的行動。我們知道，在市場上，“六大”各自是競爭對手，但在開發(fā)中國市場上，你們找到了“共同點”。過去我就對你們的全球合伙人說過，凡是一個有遠見的國際會計公司合伙人，必定在戰(zhàn)略上重視對中國會計市場的開拓。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同時也是潛力最大的會計市場。
我講幾點看法：第一、 中國需要WTO，同樣WTO也不能沒有中國，這是一個“兩相情愿”的事情，而不是“一相情愿”。中國代表在日內瓦多次“中國工作組會”上就表達了這方面的意見；第二、 中國需要“六大”，同樣“六大”也不能沒有中國。如果“六大”進入中國沒有利益可言，那你們來于什么？因此，講利益是雙向的。中國需要 “六大”的先進審計技術和管理技能，“六大”需要中國的市場。中國歡迎“六大”進入，因此可以讓出一部分市場?！傲蟆边M入中國不可能不發(fā)生成本，因此，應當努力加速對中國人才的培養(yǎng)，這既是一件雙方互利的事情，也是雙方需要作出真誠奉獻的事情?，F在，在“六大”中外合作所工作的，有5562名專業(yè)人員，其中，中國的專業(yè)人員占96.8% ，經過“六大”的培養(yǎng)，這批人在專業(yè)上迅速成長，并且涌現出一批為 “六大”所承認的高級人才，應該感謝“六大”在這方面所作出的貢獻；同樣，現在講在中國的“六大”，如果離開了這96.8%的中國專業(yè)人員，那可以說“六大”也是寸步難行的；第三、現在最大的的分歧在于對時間奉的認識?！傲蟆闭f，我們把本地化的時間表列得太急、太快。問題在于怎么算賬。你們的起點是對一個剛從大學畢業(yè)出來的大學生，我們的算賬是他從大學畢業(yè)己經從事了8年、10年的審計工作。比如你們知道的張克、葛明，就不能說他們還需要8年、10年才能成為合伙人。我們并不性急，我們也贊成實事求是，達不到國際成員所的標準，沒有具備那樣水平，我們也不同意急急忙忙就宣布為“國際成員所”。問題在于10年、20年總在原地踏步，沒有培養(yǎng)出一個“合格生”來，那不是學生太笨，就是老師不高明。過去說過，中國人向外國學習，總是“先生欺負學生”，現在大概總不會是這樣了吧！我們都相互聲明我們是朋友！況且，我們在對美國代表談判時，己經作出了承諾，合作所的期限可以放到2010年，不夠還可以延長；第四、 WTO有一條基本原則，那就是非歧視性原則，實施國民待遇。也就是說，國外會計公司進入中國以后，中國當局對所有的事務所，包括國外會計公司在內，實施同樣的要求、同樣的管理政策、同樣的待遇。中國會計師事務所進入中國會計市場的條件，與外國會計公司進入中國會計市場的條件應當是一樣的。中國對待美國會計公司進入中回的條件，應當與世界其他各國會計公司進入中國會計市場的條件是一樣的。這就是WTO原則。如果你們有什么特殊要求，也應當想到這個要求對其他事務所也是同樣的。應該坦率地說，我們對“六大”的條件是相當寬松的，你們自己可以與其他國家比較一番。原因就是因為我們更需要“六大”的幫助；第五、 通過3月11日與美國政府代表的會談，我感到雙方沒有多大的分歧，基本目標是通過“六大”的幫助，盡快實現本地化，基本道路是幫助加快中國事務所的體制改革，實行注冊會計師擁有、注冊會計師自己管理，加速對中國專業(yè)人才的培養(yǎng)，盡快提高到國際專業(yè)水準。過去我曾說過，任何一個有戰(zhàn)略眼光的國際會計公司合伙人，都會把開拓、發(fā)展中國會計市場，作為他全球戰(zhàn)略的重點，而在中國市場上能占領多少份額，又主要取決于對中國本地人才的培養(yǎng)，所有“六大”的老板，都贊成這個意見，相信你們也是贊成的。我們也非常希望任何一家跨國公司來到中國投資，能得到與“六大”一樣的會計、審計、投資咨詢服務，我們更希望中國的事務所在中國的企業(yè)走向國際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那就需要借助“六大”的幫助。我們不會、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六大”對我們的幫助，今后也是繼續(xù)歡迎的，中國會計市場開放的政策，不可逆轉；第六、中國正處于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過渡，中國是一個發(fā)展中的大國，中國人自已認識中國的國情也經歷了一番過程。因此，不必過份苛求你們能夠對中國的國情了解得比中國人還深。過去我也說過，“六大”中關于中國問題的專家，應該是“六大”中的中國人，而不可能是外國人。
（六）與美國財政部代表的會談
1998年5月21日，美國財政部副幫辦蘭德.薩格訪華，又一次商談中國會計市場開放問題。我講了四點：首先，對蘭德先生通報的金融危機問題引起的對會計、審計問題的重視，我們很感興趣，我們也非常重視在防范和化解金融危機方面會計師的重要作用。我本人正在研究這方面的問題，有很多不懂的領域。蘭德先生說，美國的企業(yè)希望做一些中國本地的業(yè)務，希望在商談加入WTO中，能讓美國的金融行業(yè)參與，我們將負責地轉達你的這些建議；第二，倫德女士說你離開了中國一個月，在加州度假。祝賀你度假愉快！但你說一個月后怎么我們之間會談的事情發(fā)生了退步，中國堅持外資不能超過三分之一，期間只能延至2006年，這是你的“情報”不準確。我們的立場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按照國際慣例，合伙事務所的事情由合伙人自己去決定，沒有出資比例多少的規(guī)定。中國政府原來規(guī)定的合作時限，也可從2000年延至2010年，如果不夠，還可以再延長，沒有誰提到2006年，我們作出的承諾沒有變；第三，聽說“六大”對中國CPA考試有些抱怨，說太難、合格率太低。中國CPA考試合格率低，這是事實，但說考試難，就的確很難說了。我們不可能達到美國百分之二十幾的合格率，中國考試的人數基數太大。聽說你們要求美國人考中國CPA不要用中文而用英文，這只能是當作笑話聽聽，那是不可能的！試問，如果中國人考美國的aicpa是不是也可以要求用中文而不用英文？第四， 現在外方再三強調的是“控制權”。對中外合作事務所來說，目前事實上的控制權是在外方手中，并不在中國CPA手中。如果中國CPA在合作所中同樣擁有一批能夠承擔高級管理業(yè)務的人才，為什么不可以讓他們管理事務所呢？雙方都同意加速培養(yǎng)中國人才，這個問題就沒有什么爭論的了。如果講“控制權”更多的強調“投資股權”，那也不符合國際會計公司的慣例。國際會計公司對全球各成員所的控制，主要的不是通過股權控制，而是通過質量控制、業(yè)務監(jiān)督、程序管理、人才培訓以及大家應該遵守的一些章程、規(guī)定，主要是對事務所素質和人才素質的控制。
舉出上述一些過程，可以大體反映這幾年有關會計市場談判的情況。當然，有關WTO，我認為還遠不只是談判桌上的一些事情，還包括在其他國際場合的種種斗爭，如在加入國際會計師聯(lián)合會、在亞會計師聯(lián)合會以及發(fā)展與外國和境外會計師組織的交往；還有在國內對會計市場開放的管理制度的制定和實施等等方面。由于時間關系，以后再講。
二，努力學習有關WTO的知識
WTO是一個“經濟聯(lián)合國”，要想認識它、了解它，確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中國從復關到入世又經歷了十五年艱苦的談判，其間的過程和最后達成的文件，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消化得了的。后天就要正式入世了，對我們在坐的各位來說，首要的任務就是學習。
我想，在進入WTO以后，從會計市場而言，最重要的是要掌握和利用WTO協(xié)定中涉及會計服務的《服務貿易總協(xié)定》(GATS)以及WTO服務貿易理事會專業(yè)服務工作組(WPPS)在1997年5月29日公布的《會計服務業(yè)相互承認協(xié)定或安排指南》和1998年12月14日頒布的《關于會計服務業(yè)國內規(guī)章方面的守則》。這兩份文件對我們保護本國注冊會計師的利益有很大作用。
（一）關于“三原則”
GATS有個“三原則”：即“不對稱原則”、“發(fā)展中國家更多參與原則”和“逐步自由化原則”。
在GATS的前言中有這樣一段話，“所有締約方為了達到國內政策目標，有權在其境內對服務的提供制定并采用新的規(guī)定，考慮到不同國家在制定服務貿易法規(guī)方面發(fā)展程度不同，發(fā)展中國家可根據其特殊需要實施此項權力”。也就是說，發(fā)展中國家可以享有某些與所承擔的義務“不對稱的權力”，這也即“不對稱原則”。同時，GATS的第4條還規(guī)定，為使發(fā)展中國家能在世界服務貿易中更多地參與，在市場準入方面，發(fā)展中國家可以有一定的靈活性。在商業(yè)性技術的獲得以及市場信息資料的獲得等方面，發(fā)展中國家還可以從發(fā)達國家那里獲得一定的幫助，這也即“發(fā)展中國家更多參與原則”。對于發(fā)展中國家承擔的具體義務，GATS在第4部分還提出了“逐步自由化原則”，即在少開放一些部門、或放寬較少類型的交易、或根據其發(fā)展情況逐步擴大市場準人程度等方面，對發(fā)展中國家應給予適當的靈活性。總之《服務貿易總協(xié)定》考慮到了不同國家發(fā)展程度上的差別，允許發(fā)展中國家在市場開放問題上，采取有計劃的、逐步開放的靈活政策。
中國是一個發(fā)展中國家，國內會計服務行業(yè)與國際“五大”會計公司相比，無論在規(guī)模、在服務質量、執(zhí)業(yè)規(guī)程、風險控制、內部管理、業(yè)務領域等方面，應當承認差距太大。別的不說，僅從人才方面看，“五大”能夠從世界各地吸引最優(yōu)秀的人才加盟，而我國會計師事務所不同程度地出現了人員老化、人才流失的現象。此外，國際“五大”大多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且有著十分良好的信譽，加上其自身資本積累已達到較高的水平，具有了較強的民事賠償能力。而我國會計師事務所成立時間短，不僅自身的形象和信譽尚未完全建立起來，資本積累有限，民事賠償能力很弱，而且現在正經歷“生死存亡”的特殊時期。所有這些都說明，目前中國的會計師事務所是無法和國際會計公司相提并論的。因此，根據GATS原則，我們可以堅持逐步放開原則，有計劃地、有步驟地逐步開放會計市場。
有計劃地逐步開放市場，意味著在“市場準入”和“國民待遇”等方面本來可以進行恰當的計劃和安排。但按GATS第16條的規(guī)定，凡是經過談判達成協(xié)議，同意開放的部門必須列入“承諾表”中，而且還須列明開放的期限、條件和限制。這些期限、條件和限制一旦列入“承諾表”即為合法，否則即為不合法。所以，我們現在只能按照已經承諾了的條件進行開放。
“國民待遇”義務也是在上述“承諾表”的基礎上確定的。不過，值得指出的是，正如大家知道的，目前在國內，中外會計師事務所并不是在同一起跑線上，國外事務所在某些方面還享有一定的“優(yōu)惠待遇”，如稅收方面。GATS強謂“國民待遇”，就是要求東道國將國外公司和國內公司“一視同仁”?！叭耸馈敝?，或者是國外事務所所享有的特殊優(yōu)惠不再繼續(xù)，或者是對國內的事務所也同樣采取優(yōu)惠的政策。
但在實施WTO條款的過程中，要讓“老外”退下來，不可能。那可以運用GATS 中第15條“補貼”，允許發(fā)展中國家可以有一定的靈活度。既然不能他降下來，那么就應當讓我們上去，對我國會計師事務所在工資稅基上的適當放寬，可以視作第15條的一種“補貼”。
（二）關于準則和規(guī)章
根據GATS和相關文件中的具體條款，在國內規(guī)章和相互承認，特別是技術標準、資格認定、執(zhí)業(yè)許可方面，可以制定相應的政策和法規(guī)，以控制市場開放程度。相對“承諾表”而言，這方面的“彈性”較大。加入世貿組織并不意味著什么都要“國際化”，國內規(guī)章也一定要全盤“國際化”。實際上這是一種誤解。GATS在開篇中就提到，各國為了達到各自的國內政策目標，有權對服務的提供制定和采用新規(guī)定，尤其是發(fā)展中國家。然而，由于各國國情不同，用于規(guī)范和管理本國服務行業(yè)的國內規(guī)章千差萬別，因而它們常常在無形當中就構成了國際間服務貿易的“壁壘”。對此，GATS在第6條中規(guī)定，要求每一締約方對已作出承諾的部門，在制定其國內規(guī)章對必須遵循“合理、客觀、公正”的原則。
入世以后，對國內法規(guī)、規(guī)章有兩個要求：第一，要注意政策的透明度?！巴该鞫取币笫恰斗召Q易總協(xié)定》的一項“一般義務”，即每一參加方都應將相關的任何新的法律、法規(guī)、行政命令，或對現有規(guī)章的修改，至少在它們生效前予以公布；第二，不能通過對諸如數量、地點、配額等進行限制的方式來控制市場開放程度，例如，限制外國會計公司進入的數量、限定只有某幾個城市對外開放，等等，因為第16條“市場準入”明確規(guī)定，除非“承諾表”中已給出，否則此類措施均屬“非法”。這些，我們也都是早已超過了這些規(guī)定。
對于會計服務來說，國內規(guī)章更有可能成為一種貿易障礙。這是因為，會計服務是一種專業(yè)技術要求高、又具有一定經濟簽證功能的特殊行業(yè)，它必然要求有相應的專業(yè)資格認定、執(zhí)業(yè)許可以及專業(yè)技術程序標準等。然而，由于各國經濟發(fā)展水平不同，要求和提供的會計服務各異，導致在會計服務資格認定、執(zhí)業(yè)許可以及技術標準等方面差異很大，從而有可能在無形中成為一種貿易障礙。為此，WTO專業(yè)服務工作小組(WPPS)為會計服務專門制定了兩份新文件，一份是《會計服務業(yè)相互承認協(xié)定或安排指南》，另一份是《關于會計服務業(yè)國內規(guī)章方面的守則》。它們可以看作是GATS第6條“國內規(guī)定”和第7條“承認”就會計專業(yè)服務方面的兩個具體化規(guī)定。
這份指南的目的是為了促進各國政府就會計專業(yè)資格相互承認達成協(xié)議，使有關談判有“章”可循。由于資格承認在雙邊談判中容易達成一致，并由此可能促成更廣泛的共識，該指南允許這樣做，并把這樣的雙邊協(xié)議視作“非歧視原則”的一個例外。WTO的非歧視原則指的是“最惠國待遇”原則和“國民待遇”原則。也就是說，兩國間就相互承認達成的雙邊協(xié)議不一定適用于第三國。這意味著允許各國建立一套自己的會計專業(yè)資格認證標準，而不一定要追求“國際化”。
為了給予WTO成員方在制定有關會計服務業(yè)的國內規(guī)章方面有一個紀律性的約束，避免因資格要求與程序、許可要求與程序、技術標準構成貿易障礙，在GATS框架下，WTO服務貿易理事會制定了《關于會計服務業(yè)國內規(guī)章方面的守則》。對于許可要求和程序，守則強調，有關規(guī)定應預先設立，且公開可獲得。同樣，對于資格要求和程序，也應是預先設立且公開可獲得。對于技術標準，守則要求成員方應建立、并已接受，且“僅以完成法律目的”而被應用，國際標準只是建議采用。也就是說，在GATS中，國內規(guī)章的透明度、規(guī)章的建立和完善是第一位的，國際化僅僅是倡議，并無強制性。
由此可以看到，對于會計服務來說，建立一套規(guī)范的、有效的國內規(guī)章是GATS所提倡的。人世并不意味著全盤“國際化”，并不強調什么都搞“國際接軌”，更不意味著廢除國內法律法規(guī)。從這點來看，會計市場在將來不會像一些悲觀者所預想的那樣壞，因為國內事務所在熟悉國內事務方面的“相對優(yōu)勢”得到了保持。否則，在強大的國際競爭面前談保護和扶植國內行業(yè)，無異于一句空話。
在GATS中還有“保障條款”、“例外條款”和“安全條款”，為會計市場的對外開放建立安全閘門 。GATS中有一些象第10條“緊急保障措施”、第14條“一般例外”和第14條附則“安全例外”一類的條款，如果善加利用，也可以用來控制市場的開放程度，形成對外開放的安全閘門。
出于保護國家安全，GATS還允許各締約方采取措施，只要這些措施在締約方之間不構成武斷或不公正的歧視，不構成對國際服務貿易的變相限制，就認為有效。這也就是“例外條款”和“安全條款”。對于會計服務來說，要啟用該條款，理由可能主要來自安全的考慮。這是因為，就會計服務的性質來說，會計事務所可能接觸到個人、企業(yè)甚至國家的秘密。一個事務所既有審計簽證業(yè)務，又有咨詢業(yè)務，如果兩種業(yè)務之間缺乏有效的“隔離”制度，很可能在這方面出現問題。正如人們對國際“五大”會計師事務所向法律界進軍表現出的擔心一樣，因為簽證業(yè)務的“對外報告”和律師對客戶的“保守秘密”恰好是一對矛盾。但有時，我們也難于理解，為什么寧可把全部家底告訴老外，也不能告知中共黨員，那怕他是優(yōu)秀共產黨員（是一名絕對不做假賬的會計師）。
總之，只要我們善于運用WTO的有關協(xié)議，就能做到擴大開放與有效保護相結合，有計劃、有步驟地逐步開放會計市場，把中國的會計服務事業(yè)不斷推向前進。這就需要努力學習掌握有關WTO的知識。懂得游戲規(guī)則，才能利用游戲規(guī)則。
三，面對WTO中國會計市場怎么辦
最近中共中央、國務院舉行的經濟工作會議決定：2002年經濟工作總的指導思想是：統(tǒng)一思想、堅定信心，沉著應對、趨利避害，轉變作風、扎實工作，努力促進經濟持續(xù)快速健康發(fā)展和社會全面進步。六句話二十四個字，都是針對WTO說的?？煞譃槿危航y(tǒng)一思想、堅定信心，是指導思想方面；沉著應對、趨利避害，是指具體措施；轉變作風、扎實工作，是指工作作風。
入世，是我國深入參與經濟全球化的重要體現和重大契機。但經濟全球化絕非一首溫馨浪漫的田園牧歌，而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既包含著巨大的國際分工利益，又蘊藏著不可預測的風險。我們是不是能抓住入世帶來的新機遇，是不是能應對入世帶來的新挑戰(zhàn)，關鍵取決于我們是不是能利用比較優(yōu)勢發(fā)展自己，增強綜合國力和國際競爭力；我們是不是能在WTO中發(fā)揮應有作用，發(fā)揮多大作用，也要看我們是不是能首先做好自家的事情。否則，這把雙刃劍也會是鮮血淋淋的！
（一） WTO政府首當其沖
進入WTO，政府首當其“沖”。WTO是由一系列規(guī)則組成的，而這些規(guī)則絕大多數都與政府行政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有關，而制定和執(zhí)行市場規(guī)則的都是政府。所以說，加入WTO，第一輪沖擊首先是政府。
政府管理體制是入世后變革的核心，WTO規(guī)則提供的主要是有關政府對工商經濟生活的管制規(guī)則體系，在這個意義上它主要帶來的是對于經濟行政管理體制以及與這一體制關聯(lián)密切的國有經濟管理體制的重大變革。
從WTO的條款和現在政府職能以及政府行為的比較中，可以看到進入WTO給政府帶來的挑戰(zhàn)和問題。政府的行為要符合市場經濟的原則，政企要分開，行使權力要透明、要規(guī)范，必須要法制化等。
入世后政府該做什么?我國著名經濟學家樊鋼在《大公報》上有一篇文章，說得很好。他說了三條：
一、保護產權、維護法治、維護市場秩序是政府的首要職責
政府的職能不是自己擁有財產，而是保護公民的財產權；不是擁有自己的利益，而是保障公民的利益；不是自己擁有企業(yè)、管理企業(yè)，而是為企業(yè)創(chuàng)造良好的市場環(huán)境，使企業(yè)能夠發(fā)展。中國的市場秩序混亂的一個基本原因是政府沒有干自己該干的事情，即提供產權保爐、法治和市場秩序等“公共物品”,而是去干自己本來不該干的事情，比如管理企業(yè)、制定價格、分配資源。因此，市場秩序混亂在一定意義上是“政府錯位”、“政府缺位”的表現。
根據這一原理，今后政府工作的方向是：盡快進行產權改革，對國有經濟進行戰(zhàn)略性重組、減少政府對企業(yè)活動的管理，而把更大的精力、財力轉移到發(fā)展、加強法治建設(立法與司法)和市場監(jiān)管方面來。
維滬法治、維護市場秩序的核心問題不是告訴（批準或審批)人們做什么，而是防止一些人通過欺騙(不講信用或提供虛假信息)的手段做損害他人權益、損害公眾利益的事，如不履行合同、不還債、貪污偷盜雇主財產、侵犯知識產權、生產假冒偽劣產品，特別是危害人身健康的產品，以及制造污染等等。政府應盡快加強與這些問題有關的立法、司法和行政監(jiān)管部門（如商品檢驗部門）的建設，而縮小管理經濟部門的權力與規(guī)模。
擁護市場秩序，根本的方法是發(fā)展和維護法治。這在我國還是一個需要長期努力的過程。現在應著重強調的是樹立“法治精神”，其內容之一是：法律和政府規(guī)章制度不是規(guī)定人們做什么，而只是規(guī)定人們不準做什么(即那些危害公眾的事)；不能由政府來批準人們做什么人們才做什么，而是由政府通過自己的監(jiān)管，來發(fā)現、確定什么是不能做的。只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減少“政府 審批”，使創(chuàng)新活動大大發(fā)展，每個人都去尋找前所未知(政府就更不知道)的新機會，而又使損害他人利益的行為受到遏制。
二、規(guī)范市場，首先是“規(guī)范”政府
現在的許多所謂“市場秩序”混亂問題，其實是政府體制和政府行為問題。在目前腐敗泛濫的一個基本原因就是我們的公共財產太多、政府權力過大、過多，導致腐敗的機會太多、太大，監(jiān)查腐敗、懲治腐敗的成本也就太高，從而導致其泛濫。因此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辦法是縮小國有制范圍，減少政府權力。而農民、企業(yè)負擔重，基本原因之一是政府機構龐大和職能錯位。而不講信用、借債不還這種行為的泛濫，與政府對國有企業(yè)的保護相聯(lián)系。法治不健全、有法不依、不能實現嚴格司法，除了法律本身尚不健全的原因之外，是因為司法程序受到大量外來干預，以及司法部門本身的腐敗等。
總之，上述問題，不是“市場不好”，而是“政府不好”，是現行政府體制有問題。因此，要解決上述問題，首先就是要從現在開始逐步規(guī)范政府行為，而不是反過來在現在的機制下再去強化政府各部門對市場經濟活動的干預。不能由于要整頓市場秩序而又造成新一輪的“政出多門”，各部門以“市場管理”為名又為自己設置許多權利、出臺許多事實上擾亂市場的規(guī)章制度。政府對市場進行監(jiān)管的方式一定要通過各方面廣泛的研究、討論，統(tǒng)一協(xié)調，公正透明，市場行為才能逐步規(guī)范起來。
三、要建立良好的市場秩序，還要大力發(fā)展市場競爭
整頓市場秩序，是要整頓市場活動的秩序，而不是“不許進行活動”前提下的秩序。不能因哪個市場上出了點問題，就要關閉哪個市場，以此來消滅秩序。
還應該看到，我們當前市場秩序混亂的許多問題，其實是與我們市場發(fā)展階段較低、市場競爭還不充分有關的。在這個階段上，市場秩序自然就較為混亂。但要改變這種狀況絕不是取締小商小販，而是要大力發(fā)展他們，便其逐步走向規(guī)范。
市場是不可能先建立秩序然后才開始發(fā)展的，而只能茬發(fā)展當中逐步建立起秩序、建立規(guī)則。從這個角度說，我們不能把“出事”當壞事。沒有交易的活躍，當然不會出事，但也沒有市場的發(fā)展和經濟的發(fā)展;而出事正是揭示問題的過程，正是完善規(guī)則的契機，市場秩序正是在這樣不斷出事的過程中才完善起來的。任何國家都是如此。我們現在也應該以這種觀點看待市場秩序問題，而不是看到出了點問題就在一些方面又回到政府管制、不允許交易的老路上去。
（二）行業(yè)內必須盡快實行觀念上的轉變
首先應當認識到：我們的競爭對手變了！WTO直接帶來的就是全新的競爭對手。一位金融專家打了個比方說：原先工商銀行只提防農業(yè)銀行怎么跟自己競爭就行了，但現在大家有了一個共同的強大對手：美國花旗銀行。原來行之有效的競爭方略也許一下子全部作廢。新對手的經營理念是什么，策略是什么，無一不跟自己的生存密切相關，要生存就得加緊研究學習，揚長避短。說的悲觀一點，我們各個經濟領域的長處不多，而短處卻比比皆是，這特別體現在原來壟斷性經營的各大服務性行業(yè)企業(yè)上。
在我們CPA行業(yè)，似乎好一點?！鞍藝?lián)軍”早在二十年前就來了，“與狼共舞”近二十年了，互相都是“知己知彼”。但還是要看到，未來的競爭對手主要不在內部，而在國際。過去的東部與西部競爭，當年說起的“孔雀東南飛，鄭和下西洋”，現在已經算不了什么。有一位老外對我說：WTO以后，你們中國說“狼”來了，我們外國說“龍”來了，兩者同樣都是很利害的！好象他的信心比我們自己還大！我們一定要讓中國這條龍騰飛！
入世后，關于挑戰(zhàn)與機遇的討論也進入高潮。我看到比較新鮮的說法是：WTO帶來的，就是挑戰(zhàn)。所謂機遇，正來自于挑戰(zhàn)，正蘊涵于挑戰(zhàn)。最重要的機遇，恰恰在于我們如何應對入世后的挑戰(zhàn)。
我想起厲以寧常提到一個日本故事：過去日本漁民出海捕鰻魚，因船小回到港口后鰻魚都是死的，有一個漁民，他的船以及船上的裝備和別人一樣，但他的鰻魚是活的。直到臨死，他才向兒子講了他的秘密：在捕了鰻魚之后，再放一些鯰魚等別的魚進去，這些魚進去以后會亂鉆亂咬，激起了鰻魚反擊，這樣他的鰻魚當然是活的。張維迎也說了沙魚的故事：一塘池水里的魚，平時慢乎悠悠地游，有一天突然闖進一條沙魚，整個池塘的魚全都跑得飛快而充滿生機！我想，這是不是就是WTO最重要的作用！
（二） 緊緊抓住人才問題這個關鍵
WTO引發(fā)許多“危機”，最嚴重的“危機”是人才危機。尤其是注冊會計師行業(yè)，歸根到底是人才的競爭。我們的事務所規(guī)模小、底子薄，不能給人以豐厚的待遇，留不住人才。加之體制不順，機制不活，很難養(yǎng)活人才?，F在又面臨“信譽危機”，更是“度日如年”。我們不去講這些“事關大局”的事，說點我們事務所自己能辦到的事。
昨天在中央電視臺的“對話”節(jié)目中，看到目前在人才問題上的爭論，即“海歸派”和“本土派”之爭。有人向龍永圖發(fā)問，龍永圖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兩種人才都很優(yōu)秀，很難做一個大的判斷。從中國的現狀看，更多的還是需要“本土派”的人才。因為中國需要是成千上萬的人才，“海歸派”畢竟太少，不可能滿足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以后的人才的需求。如果寄希望于“海歸派”注入中國的各個大企業(yè)，或者是大的政府機構的話，從數量上就不現實，而且不可能根本地改變中國的人才結構和人才素質。他說：“我覺得我們還要立足于培養(yǎng)我們自己的人才，我認為海歸派也是很優(yōu)秀的人才。從中國的國情出發(fā)，我認為我們中國更需要的是怎樣加強提高我們本土派的素質問題。而且，海歸派和本土派應該有一個相互學習的問題，作為本土派應該加強規(guī)則的意識，加強競爭的意識，加強職業(yè)道德的意識?！?br />
接著他評價了海歸派的作用：“海歸派成為一個橋梁，這種橋梁的作用我認為是很重要的?！彼貏e強調：“我們中國現在有一個走出去的問題，是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走出去，中國要走出去，確實需要很多國際性的人才，但是我們從整體的經濟發(fā)展的實際來講，我們大規(guī)模走出去的條件還不具備。所以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我認為當前最搶手的問題是，怎么把我們固本強身，把我們發(fā)展起來，立足我們中國的本土，培養(yǎng)中國第一流的人才。我很同意龍永圖的觀點，而且本土派的人才比較喜歡在本國的事務所中干出一番成績來，這也是我們在人才方面的優(yōu)勢。
（四）要學會競爭
中國加入WTO后，一個將成為焦點的問題也許是：中國的事務所能否以競爭主體的面貌參與世界經濟競爭？最近，中國對外貿易經濟合作部WTO司首任司長何寧在“2001經濟學家論壇”提出，這將是企業(yè)面臨的嶄新課題。我想，這也是我們中國會計師事務所面臨的一個嶄新課題。
在15年的漫長談判中，過去基本上是世貿成員要求中國開放，否則不能進入世貿的大門，但隨著12月11日的到來，中國成為WTO正式成員，這意味著，“我們可以以平等的身份向其他成員要價”，何寧說，“這是企業(yè)今后的新課題”。而過去在這方面我們一直強調政府的作用，企業(yè)的對外貿易也基本由政府大包大攬。在中國會計市場的談判中，也是這樣。我們沒有找過事務所去問：你們對美國佬有什么要求？！
何寧介紹，在WTO的談判中，常常可以看到其他國家談判代表手中握有大沓材料，討價還價。這些材料均都各個企業(yè)所提供，包括企業(yè)對某個國家的貿易要求，在對外貿易方面遇到的貿易障礙，企業(yè)產品遭受的不公正待遇等等。而他發(fā)現，中國的情況恰恰相反，產品受到進口歧視，政府方面向企業(yè)調查，企業(yè)卻不了解、不感覺；也經常有企業(yè)向政府提問，加入世貿后企業(yè)怎么辦？何寧說：“這還是計劃經濟體制的思維方式，企業(yè)在這方面的觀念要變化?！蔽覀僀PA行業(yè)不也是這樣嗎?。?
入世后，政府的職能是提供服務，競爭的主體是企業(yè)。要鼓勵企業(yè)自己去利用規(guī)則開展競爭。正確的做法是：企業(yè)自己要去了解，你的貿易環(huán)境是否好，進口是否受到歧視，企業(yè)是否遭受成員國不公正待遇，利益是否被侵害，并訴諸政府，由政府據此進行交涉協(xié)調。但讓人擔憂的是，當今中國絕大多數企業(yè)具備不具備這一素質？有沒有相應的人力儲備和知識儲備？我們CPA行業(yè)不也是這樣么??？過去可以告掛靠某某廳、局的事務所，依仗政府部門權力指定事務所，搞不正當競爭！今天，同樣，為什么不可以告某某外國會計公司依仗與“政府部門的關系” ，搞不正當競爭，壟斷某項業(yè)務?。?br />
另外，何寧認為，入世標志著中國的開放由以試點為框架的開放轉為以法律為框架的開放。他提醒，這意味著企業(yè)有了法律框架約束下的義務。他說，WTO的行為規(guī)則是，確保貿易各方通過公平競爭獲取自己的利益。作為WTO的成員，為保證長期利益，不能通過不正當方式獲取可能的利益。這對于許多與外商打交道的企業(yè)是很大的壓力，他認為，通過這種壓力，可以形成對法律法規(guī)的尊重，糾正當前許多不公平不正當的非市場化行為，推動經濟環(huán)境形成。
（五）要善于保護自己
目前，中國CPA面臨的最困難之處，就是面對日益低落的行業(yè)社會信譽，幾乎是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誠信為本，操守為重，永遠是我們行業(yè)立業(yè)之本！不做假賬始終是我們CPA人的起碼要求！做不到這一點，就別吃這碗！在這一點上犯錯誤、犯罪，絕對應當嚴懲不貸！而事實恰恰證明，當前出現的一些事故，主要的不是審計技術問題，而是職業(yè)道德問題！我們不用說別人怎么、怎么，更不能說別人做假我們就有理由做假。我們要首先保證自己絕不做假！
中國加入WTO后，中國職業(yè)會計師隊伍將經受嚴峻考驗，但就象中國足球不和世界強隊交手就難以沖出亞洲走向世界一樣，中國的職業(yè)會計隊伍要想加入世界行列就必須和世界級的國際會計公司競爭。一個民族如果沒有危機感和進取心，這個民族就不會進步，甚至會消亡。同樣，中國的職業(yè)會計隊伍如果沒有危機感和進取心也不會有進步，可能也會消亡。形勢要求我們的職業(yè)會計人員萬眾一心，同心同德，群策群力地去為中國的會計執(zhí)業(yè)隊伍走向世界而奮斗，為中國在國際會計市場應有的位置而奮斗。
另外，做假、打假和保護中國市場是兩碼事。如同中國的商品市場，充滿了假冒偽劣的商品，我們正在努力打假，絕不手軟！但在WTO談判中，我們也力爭保護我們自己的商品市場。二年、三年以后才開放零售、批發(fā)市場，還有一個過度期，也沒有說把中國的商品市場在入世那天就統(tǒng)統(tǒng)關掉，讓洋貨占領一切！
入世對每個人的影響，絕不只是能買到便宜了的進口貨。入世將強化每個人的競爭觀念，推動著每個人經濟道德的重建，把每個人拉進全球化生存圈。入世推動著中國走向世界經濟的新臺階，也推動著每個人走向自我的新臺階
太多的關于入世文章提醒企業(yè)“狼來了”，也提醒政府要尋找自己的最佳位置。不少的老百姓說的是明年再買車，等待進口汽車價格的實惠。其實，更多的人會發(fā)現，入世之后，來自各方面的競爭壓力更大，而在這競爭之下的生存法則的變化才是最大的變化。
還是龍永圖在談到加入世貿組織后對中國的影響時曾說過一句名言：“中國所有人都將因這一變化而有所變化。應對入世，最重要的一點應該是觀念的變化?！比胧?，作為一個現實的存在，作為一股強大的推動力，推動著中國走向世界經濟的新臺階，也推動著每個人走向自我的新臺階。
后天，將掀開了中國經濟的嶄新一頁，“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一個敢于向全球開放自己的國家，永遠不會淪為世界經濟的孤島。進入WTO的門檻，面對未來十年、百年，我們滿懷憧憬與信心：在競爭中發(fā)展，在風浪中搏擊，是發(fā)展中成員實現經濟騰飛、后來居上的必由之途。中國的目標絕不僅僅是加入世貿組織，而是在經濟全球化浪潮中找到更有利的位置，擁有更重要的發(fā)言權，獲取更快速更健康的發(fā)展。中國的CPA行業(yè)同樣也是如此！
讓歷史銘記這風雨15年！讓我們續(xù)寫更輝煌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