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欣 龔欣]
２００３年１２月１９日，意大利著名乳制品與食品加工企業(yè)帕瑪拉特（Ｐａｒｍａｌａｔ）公司的財務丑聞曝光后，在意大利引發(fā)強烈“地震”并波及整個歐洲。１９日當天，該公司的股價大幅跳水，下跌了６６％，公司債券價格狂跌至不到其面值的三分之一。由于公司無力填補規(guī)模達１００多億歐元的財務黑洞，意大利地方破產法院已批準對它實行破產保護。帕瑪拉特丑聞案使人們再一次拉緊被銀廣夏、安然等假賬事件抽緊的神經，將視線再次聚焦于會計信息虛假和會計監(jiān)督問題。
一、帕瑪拉特公司的財務黑洞
這一丑聞案的直接導火索是２００３年１２月１９日美國美洲銀行發(fā)出的一份傳真。傳真顯示，帕瑪拉特公司的一家分支機構在該銀行賬戶上所存的一筆錢并不存在，而帕瑪拉特公司提供的一份與此有關的證明文件也是偽造的。這意味著，帕瑪拉特公司的分支機構Ｂｏｎｌａｔ金融公司于２００２年１２月３１日在美洲銀行存有一筆３９．５億歐元的流動資金并不存在。意大利司法機關據(jù)此猜測帕瑪拉特公司賬目中隱藏著“漏洞”。于是，米蘭檢察院和帕爾馬檢察院的檢察官順藤摸瓜，揭出了公司內部隱藏巨大金融欺詐和銀行假賬的內幕。
在初步調查后，意大利檢查人員表示，在過去長達１５年的時間里，帕瑪拉特公司管理當局通過偽造會計記錄，以虛增資產的方式彌補了累計高達１６２億歐元的負債漏洞。欺詐的目的不外乎兩個，一是隱瞞公司因長期擴張而導致的嚴重財務虧空，二是把資金從帕瑪拉特公司（其中坦齊家族占有５１％的股份）轉移到坦齊家族（坦齊，帕瑪拉特公司創(chuàng)始人，公司前董事長）完全控股的其他公司。目前的調查情況顯示，帕瑪拉特公司財務欺詐的手法有四種：
１．利用衍生金融工具和復雜的財務交易掩蓋負債。例如，１９９９年，帕瑪拉特公司向花旗集團借款１．１７億歐元，但這筆借款卻由花旗集團的一家分公司以“投資”形式流向帕瑪拉特公司，從而掩蓋了負債。
２．偽造文件虛報銀行存款。帕瑪拉特公司通過偽造文件，聲稱通過其開曼群島的分支機構Ｂｏｎｌａｔ金融公司將價值３９．５億歐元的資金（大約占其資產的３８％）存放在美洲銀行賬戶。但美洲銀行在２００３年１２月１９日稱，帕瑪拉特公司設立的這一賬戶并不存在，而且提供的證明文件也是虛假的。
３．利用關聯(lián)方轉移資金。帕瑪拉特公司利用復雜的公司結構和眾多的海外公司轉移資金。據(jù)《華爾街日報》報道，帕瑪拉特公司注冊在荷屬安德列斯群島的兩家公司是用來轉移資金的工具。操作方法是：坦齊指使有關人員偽造虛假文件，以證明帕瑪拉特公司對這兩家公司負債，然后帕瑪拉特公司將資金注入這兩家公司，再由這兩家公司將資金轉移到坦齊家族控制的其他公司。到１９９８年，帕瑪拉特公司對這兩家公司的虛假負債達到了１９億美元。
４．設立投資基金轉移資金。帕瑪拉特公司與注冊在開曼群島的一家神秘的證券投資基金的關系撲朔迷離。多名成員在接受采訪時也稱毫不知情。越來越多的證據(jù)顯示，在坦齊的授意下，帕瑪拉特公司的財務總監(jiān)通納和一名外聘律師茲尼建立了這個基金，目的是向坦齊家族控制的其他公司轉移資金。
帕瑪拉特丑聞案造成的負面影響也很明顯。因公司股價連續(xù)暴跌，意大利證券管理機構于２００３年底決定暫時中止帕瑪拉特公司股票在米蘭證券交易所的交易。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也已要求帕瑪拉特公司賠償美國投資者在這起金融欺詐案中蒙受的損失。由于帕瑪拉特公司的乳制品加工所需的原料是從意大利５ ０００家牛奶供應商那里獲得的，總量約占全國牛奶產量的１０％，因此帕瑪拉特丑聞案給供奶牧場主帶來的經濟損失估計有上億歐元。帕馬拉特公司作為意大利食品行業(yè)的“旗艦”之一，為意大利人所驕傲和自豪，由于帕瑪拉特丑聞案的曝光，不僅損害了意大利諸多企業(yè)的利益，同時也對政府的形象和信譽產生了十分不利的影響。
二、帕瑪拉特事件暴露的問題
在歐洲國家中，意大利一直被認為對會計的監(jiān)管最為嚴格。然而，歐洲有史以來最大的會計丑聞卻發(fā)生在意大利。以前歐洲國家普遍認為，類似美國安然的事件“不會在這里發(fā)生”，并聲稱美國“以規(guī)則為基礎”的會計文化非但不能防止舞弊行為，反而會使管理層有機可乘。會計界廣泛討論著“以原則為基礎”的會計文化的優(yōu)越性，但帕瑪拉特事件使歐洲國家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巨大的轉變。帕瑪拉特事件暴露出與生成財務信息鏈條相關的問題，既涉及公司本身，又涉及政府監(jiān)管機構、利益相關者和審計師。
帕瑪拉特事件暴露出歐洲跨國公司存在著巨大的財務透明度缺陷。美國薩班奧斯里法案的倡議者認為，加強企業(yè)內部財務控制是改善財務報告質量的關鍵。帕瑪拉特公司擁有超過２００家附屬公司，且偏好利用大量衍生金融工具進行交易，復雜的財務結構和交易使公司監(jiān)事會和審核委員會無法了解公司真正的財務狀況，嚴重損害到會計報表的正確性和透明度。
除公司內部管理不嚴外，帕瑪拉特事件產生的更深層次原因是，政府對公司內部的審計工作監(jiān)管不夠，缺乏嚴格的懲罰措施，這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公司內部做假賬的歪風，并給那些進行金融欺詐的犯罪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機。
在帕瑪拉特事件中，一些利益相關者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ㄆ旒瘓F、美林證券等投資銀行為帕瑪拉特公司設計衍生金融工具和復雜的財務交易，使之能夠向海外轉移資金，并利用這種交易進行投機。
關于帕瑪拉特事件中審計師的責任問題，由于目前案件尚在調查中，均富會計師事務所和德勤公司是否涉嫌舞弊，尚不得知。但是我們可以看到，均富會計師事務所作為Ｂｏｎｌａｔ金融公司的審計師，如果獨立致信美洲銀行，就有可能察覺文件是偽造的。
三、帕瑪拉特事件引發(fā)的思考
１．全面提高注冊會計師的專業(yè)素質。帕瑪拉特事件發(fā)生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其業(yè)務比較新，且金融衍生工具交易復雜。如果注冊會計師缺乏對該行業(yè)及業(yè)務的了解，就很可能被蒙蔽，無法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不當處理。因此，注冊會計師也要走專業(yè)化的道路，針對不同行業(yè)建立專門的審計隊伍，以避免由于不了解行業(yè)特點、缺乏行業(yè)知識而導致的審計風險。另外，應強調“真實、公允”這一根本原則。對于利用現(xiàn)有會計制度的漏洞人為操縱會計報表的行為，注冊會計師應當投入更多的關注，不能因為照搬制度而偏離了“真實、公允”的根本原則。
２．進一步完善信息披露規(guī)范體系。信息披露不應以數(shù)量來衡量，而應從信息披露對投資者及報表使用者的實用性、可理解性來考慮。雖然帕瑪拉特公司的信息披露也很多，但就連普爾公司負責財務分析的專業(yè)人員都無法弄清數(shù)據(jù)的來由，更何況普通的投資者。因此，信息披露應強調反映交易的實質，要披露其風險所在，使投資者能通過信息披露了解交易的實質及風險。
３．重視事前預警。監(jiān)管應強調事前防范，不應以事后補救代替事前防范，并應將重點放在高風險的上市公司。所謂高風險公司往往是指這樣一些公司：管理結構不明晰、內幕交易較多的公司；發(fā)展“太快”、“太好”的“神話”公司；特殊交易較多的公司；高負債的公司；現(xiàn)金流量與利潤差距較大的公司等。對于這樣的公司，在出現(xiàn)問題之前，就應采取各種措施加以規(guī)范和引導，以避免給投資者及其他利益相關者造成巨大損失。
４．監(jiān)管機構改變監(jiān)管方式。帕瑪拉特事件顯示，監(jiān)管機構應采用全面而非零星片面的監(jiān)管方式來處理企業(yè)財務報告和治理問題。對付誤導性的財務報告就如一場戰(zhàn)爭，必須在多個前線采取行動，覆蓋財務信息供應鏈上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包括企業(yè)管理層、董事會、審計師、準則制定機構、監(jiān)管機構及其他市場參與者（如律師、投資銀行、分析員）。?
